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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圳滑坡現場土堆海拔185米 附近村莊只有30米

    深圳滑坡事故已造成7人遇難,75人失聯 供圖/新華

    深圳滑坡事故已造成7人遇難,75人失聯 供圖/新華

    像深圳的大多數地方一樣,紅坳村在緊跟著這座城市前進的腳步,農田減少,廠房林立,外鄉人蜂擁而至。

    大片的廠房和出租屋,只夾雜著幾間商店和餐館,這樣的生活多少有些枯燥,忙于生計的人們似乎也無暇顧及懸在頭上、逐漸長高至百米的渣土堆。

    壓力、勞累、也有希望存在,一切如常。直到12月20日,泥頭車留下的那高高的土堆失去了控制,兇猛地涌了下來。

    沿河路9棟

    12月20日中午,身后的煙塵漸漸消散,魏鵬驚魂未定,他分別嘗試著從“U”形路的兩個路口走回去看看。但無論哪個路口,過不去幾百米,前路就被高高的土堆擋了起來。

    這條“U”形路在靠近山體的位置掉頭,與一條東西向的長鳳路連接,最終將紅坳村南面的土地包裹起來。在這范圍里,最靠近長鳳路的是恒泰裕、柳溪等幾家工業園。

    經過一條小水溝后,“U”形路由水泥路面變成了石子路。在這交界處,一片樓房依附于工業園存在,專門出租給那些小廠子或是園區里的工人。

    魏鵬租用著其中的沿河路9棟,一層是他的家具生產車間,二層幾個房間是自家和工人們的住處。如今,這座樓房逐漸歪了下去,只有四五六層還露在泥土的外面。

    魏鵬用了一分多鐘跑到了安全的區域,但在沿河路9棟里,并非人人如他這般幸運。

    事發時,江西人黃為寶正在熟睡中,在附近工廠上班的兒子黃小龍將他搖酲。兩人跑到樓房的一層時,門口已被泥土封住。黃小龍再想轉身時,雙腳已被泥土困住,他最后只說了一句:“爸爸,快往上跑……”

    身邊不時還有尖叫聲,魏鵬正猶豫著要不要爬上土堆看看,已經有人沖了上去。來自河南的王永權站在上面,舉著喇叭,大聲喊著父母和姐夫的名字。

    他家的廢品站在距離滑坡位置更近的平房區中,王永權抱著女兒沖了出來,但父親和姐夫卻因為攙扶著腿腳不便的母親,被身后的土堆追了上來。

    此后,王永權又再次來到現場,嘗試著用GPS定位。他央求一位救援人員說,自己準確記得自家位置,一定要試著救救自己的親人。然而,生命探測儀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紅坳村變遷

    在體育館的安置點,魏鵬遇見了重慶巫山老鄉向太木。最初公布的失聯名單里,有5個巫山人,向太木的父親、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都在里面。他正忙著安慰幾乎哭得昏厥的妻子,魏鵬想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沒再上去搭話。

    上世紀90年代,巫山人開始外出打工,深圳是最初的目的地之一。“其實根本不了解這里,但一個人去了,大家就都覺得好。”也是在那時候,魏鵬來到了這座沿海城市。

    五六年前,魏鵬把自己的小家具廠搬到了紅坳村,原因無外乎這里房租便宜而且交通方便。雖然距離市區不算太近,但附近幾條高速聯通著省內其他地方。“這里也相對偏僻,不用太擔心擾民一類的事情。”

    到向太木離開家鄉的時候,巫山當地甚至已出臺了鼓勵外出務工的政策,盡管那時已過了打工的最好年月。

    “老家那些地,就是勉強夠個溫飽。”兩人離開老家后,都已不再擁有耕地,但他們并不太懷念那樣的生活方式。有了一些積蓄后,向太木回過家鄉兩年,怎奈嘗試養殖業失敗,他重返深圳、定居在紅坳村。

    外來者不斷涌入,紅坳村本地人也順應形勢,改變著生存方式。

    30年前,作為歸僑的陳平定居紅坳村,那時這里還是農村的本來模樣。直到改革的風潮漸近,長鳳路南面的菜地被廠房取代,廠房越來越多,最終形成了工業園的規模。

    “有些能力的人開始蓋房,租給打工的人。”陳平口中的出租屋并不缺少租客,即使周圍工業園多設有宿舍,但對一些年輕人來說仍希望擁有自己的個人空間。一個獨立的房間月租不過兩三百元,價格已算得上低廉。

    這股蓋房的勢頭,不只局限于被滑坡殃及的工業園周邊。在事發后警戒區的東北角,那里原本是紅坳村民居的位置。如今,一片片整齊的平房已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高矮不一的出租小樓。一些墻體上還張貼著招租廣告,一些搭著腳手架、正在興建當中。

    紅坳村已基本沒有什么土地可以耕種,唯一一片長鳳路北面的田地,也是租給了來自省內其他地方的農民。讓陳平頗有微詞的是,隨著出租樓的興建,原本寬敞的道路變得有些逼仄。

    同時發生著改變的,還有紅坳村南面的那片沒有名字的山丘。起初是一座采石場開設在那里,不斷的開鑿中,一部分山體逐漸被挖空,凹下去的一塊,好似一個巨大的“容器”。

    兩三年前,采石場停工,人們發現“容器”有了新的作用。每日不斷有卡車運來渣土,傾倒進山體凹下去部分。

    山腳下的謀生者越聚越多,山上的渣土也越堆越高。

    外來者的生計

    滑坡發生后幾天,幾家工業園里的企業在政府組織下,可以進入現場查看各自廠房的情況。進場的要求很嚴格,每次僅限五人,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魏鵬也希望能有這樣的機會,但至今未能如愿。

    魏鵬不是沒想過進入規格更高的工業園,但他自覺還負擔不起那里的租金和規模。他把打工者分為三個層級,最初是在企業做工、爭取學到一門手藝。沿河路9棟的鄰居小龍就是處在這個階段,他在工廠中半月白班、半月夜班,大部分的收入都被用來補貼家用。

    之后就是像魏鵬自己這樣,開著一間不大的工廠,手下四五個工人多是同鄉關系,但也常要親自趕工。“我離那種不用自己動手的老板,還差著不少。”

    王永權家亦是如此,上世紀90年代,他的父親就跟人合伙買長途客運車,家里擁有全村最大的黑白電視機。此后早早就來到南方發展,收破爛賺錢的那幾年,他家也趕上了最好的光景。

    即使這幾年行情不好了,在紅坳村附近,他家同樣是收硅膠做得比較大的一家,父母和姐夫負責收貨,王永權的妻子在家里管賬過磅。“雖然我們搬來這里沒幾年,可是父親的生意關系都在”。

    幾家工業園周圍的出租樓房和鐵皮屋,恰是為了魏鵬和王永祥家這樣的“小業主”所準備的。每平方米15元的月租,緊鄰通往外面的道路,出入貨都很方便。操著南腔北調的人們聚集于此,做著家具、石材,又或是廢品回收一類的營生。

    但也并非所有務工者,在行當的選擇上都能有著不錯的運氣。來自河南的洪念江每隔幾天就要來紅坳村收購一次泡沫塑料,滑坡發生前半小時,他和妻子剛到達山腳下的廢品站,此后就再沒了消息。

    五年前來深圳,他經熟人介紹做起收購泡沫塑料的生意,運回家用機器分解成顆粒出售,一斤泡沫塑料獲利五毛。

    起初,洪念江靠一輛三輪車拉貨,泡沫塑料這東西太輕,實在裝不下太多分量。前兩年,他靠借錢買了輛二手貨車,但也就在這時,塑膠的行情不大景氣,洪念江怕沒法出手、又不敢囤上太多的貨物。

    而在剛來深圳不久,向太木就發現單靠工地干活,負擔起四個孩子的吃穿用度有些費力。他嘗試收過一陣廢品,可一元錢收來的東西,有時還賣不上一半的價格。

    向太木也嘗試在自家鐵皮屋旁養過一陣雞,但也只有偶爾像魏鵬這樣的“熟客”才會光顧。

    堆土下的家

    馬上就要到魏鵬的農歷生日了,滑坡那天他本打算邀上幾個朋友來家里聚聚。他很慶幸,自己最終取消了這個決定。

    類似的聚會在務工者們的生活里并不多見,他們緊跟著深圳這座城市的速率,無暇顧及其他。初來時,魏鵬曾以為遍地是機會,“但后來我發現,這里的財富都是靠時間堆積起來的。”

    在魏鵬的家具廠,晚上干到10點是常事,有時客戶催得緊了,通宵趕工也不稀奇。那些臨近的工業園里,生產同樣會分為早晚兩班。在魏鵬租住的樓房里,有兩名失聯者都是剛下夜班的工人,熟睡中,兇猛的土堆已經涌了過來。

    工業園附近開著兩家燒烤店,本想做做“夜生活”的買賣,但換了幾撥老板始終生意寥寥。還有幾家大排檔,十多元錢一個套餐,多油、口重,全成了年輕工人們打牙祭的去處。

    魏鵬這類帶著家室的人通常都是自己買菜做飯,即使要宴請客戶,也就是去往“U”形路旁的一家小餐館。說不清什么菜系、四五個桌子,200元錢就可以擺下一桌不錯的招待。

    “這里也實在沒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地方。”魏鵬說,長鳳路的公交站只有在節假日才會熱鬧起來。紅坳村的發展速度相比周圍還是慢了些,年輕人如果覺得悶了,也就是到鄰近的村子逛逛商場、唱唱KTV。

    各自都忙于生計,倒也并沒讓在紅坳村打拼的人們疏離了關系。魏鵬最初和向太木熟識,就是因為那一口熟悉的重慶鄉音。向太木做廢品回收那陣,到了自家門前,魏鵬也不討價稱重,就依老鄉覺得合適的價錢,直接讓他將廢品搬走。

    王永權的母親包子和炸醬面做得最好,附近老鄉都知道。每次做這些吃食,她都會特意多剁些餡兒、多揉些面團。“就是為了給附近的人也留些。”

    同樣,在這里親情也未被淡漠。王永權的母親總會在早上5點半到6點起床,然后煮上米粥、蒸些饅頭,這是典型河南人的家庭早餐。“即使早上,我們也不愿放棄圍坐一桌的機會。”

    盡管外部有些破舊,他們仍堅持把租住的地方營造出家的氛圍。王永權的父親提出,家具都要用全新的,甚至每個房間都配有電視。

    洪念江已經幾年沒回過老家,出事后,家人找到了他的賬本,發現還欠著幾萬元錢的外債。但即使如此,每到過年時,他還是會給在河南的老母親寄去幾千元錢,算作一份心意。

    2015年春節,黃為寶一家也沒返回江西老家,但他并不覺得落寞。此時,小孫女已經兩歲,一家就著遠處的鞭炮聲吃了頓年夜飯。“不管在哪,能團圓就是最好的。”

    魏鵬覺得,他已把在紅坳村生活的要求降低了不少,要抱怨的只是這里的治安。幾年里,他已經丟了三輛摩托車,有時還會因為有人偷盜線纜,發生停電的情況。

    除此之外,魏鵬唯一的隱憂便是來自山邊那高高的土堆。去往傾倒渣土的泥頭車讓“U”形路上變得泥濘不堪、揚塵滾滾。一些附近的廠家和住戶正常的通路,也因為大車不斷而變得擁擠。

    如果要找當地政府反映,需要經過多少人轉告,才能聯系到一位紅坳村本地人。魏鵬更多時候是直接撥打熱線電話,甚至聯系新聞媒體。“別說我們了,那些大的工業園都對這土堆有意見,但最后誰說都沒用。”

    土堆最終“長”到了海拔185米,紅坳村的海拔只有30米。

    教室里的空位

    紅坳村北面不遠處是培英學校,滑坡后的第二天,這里一些教室的位子是空著的。經過學校工作人員統計,共有40多名學生的家庭受到了滑坡事件的波及,其中5名學生處于失聯狀態。

    根據年級不同,培英學校每學期的學費都在幾千元左右,但仍有眾多打工者將孩子送到這里就讀。學校工作人員覺得,這恰恰反映出家長們對孩子教育的重視。

    “不光是把孩子放在老家舍不得,也是因為這里的環境。”王永權堅持,不同氛圍對孩子成長的重要。他很驕傲,孩子自小至少吃的都是進口奶粉,連來接送的校車,也是時髦的“黃鼻子”造型。

    洪念江失聯的這幾天,大兒子情緒始終低落,他好像有些后悔曾惹得父親惱怒的那件事。大兒子天性聰明,卻對讀書沒什么信心,才上到初中就執意退學。洪念江發了幾次脾氣,最終拗不過,還是從了兒子的意思。

    學校的老師說,類似的情況并不多見。近幾年,培英學校學生的流動率已降到了10%以下,多數還是因為家長工作變動的原因。

    但重壓之下,仍有需要面對選擇的時候。向太木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專門用來送幾個孩子上學。這情景曾讓不少鄰居感動,覺得他雖然擔子不輕,卻始終樂觀。

    到今年暑假,魏鵬遇見向太木16歲的大女兒,詢問她初中畢業后的去向,女孩卻是支支吾吾。細問一下才知道,原來為緩解家里的壓力,她已放棄學業出門打工了。

    培英學校里,家庭受滑坡事件影響的孩子們已逐漸復課,校方也開始了心理疏導工作。但有些問題,卻不是言語可以解決的。

    被埋的洪念江留下了兩個未成年的兒子,他家在深圳的親戚不少,可各自家庭也都有著不小的壓力。兩個孩子究竟是留在這里,還是返回老家,這個問題讓大人們苦惱不已。

    離去的泥頭車

    滑坡發生那天的上午,魏鵬仍看見泥頭車排隊開了過去。待煙塵和尖叫聲散去,隊伍不見了蹤影。“有的跑了,有的可能就埋在這土下面了。”

    魏鵬曾經覺得,堆在身邊的渣土和老家的耕地很像,都是深色的、軟軟的。但他沒想到,有一天,這看似熟悉的土壤,會淹沒自己的生活。

    土堆下面原本是一個小院子,幾間平房里是些穿著迷彩服的“工作人員”。魏鵬只聽說,每車渣土的價錢是兩三百元,但交費的環節并不在現場完成。

    夜晚時分,也常見“工作人員”騎著摩托車呼嘯而過,指揮著排隊進入渣土消納場的泥頭車。

    滑坡發生后一個星期,紅坳村周圍冷清了下來。根據新聞發布會的消息,政府鼓勵受影響企業在異地恢復生產。一些租住在附近的工人已經打包行李,準備去往他處。那些還在現場忙進忙出的企業員工,也多是商量著如何盡可能地搬走廠房內的設備。

    魏鵬依然要留在深圳,小到逢人稱呼“老板”、吃飯前先拿茶水燙燙碗筷,大到以效率和質量取勝的商業規則,他已習慣了這座城市的一切。

    向太木已經萌生去意,但他每天仍越過封鎖,趕到土堆上自家的位置,只是希望再見上父親和孩子們一面,不論生死。

    黃為寶則已打定了主意,他要在附近再找份工作,盡力給黃小龍的女兒最好的環境。“不然拿什么養活我的小孫女,這是我兒子留下的血脈。”

    12月26日是遇難者的“頭七”,這天一個簡短的悼念儀式在滑坡現場舉行。與此同時,渣土的轉運工作也已開始,泥頭車經過的地方依舊泥濘,只不過是駛向了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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