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8·25”火災疑云
除了官方尚未公布死傷名單，這場火災背后還有更多需要解答的疑惑
——消防檢查屢不合格為何仍能“帶病”開業？為什么酒店出資人、實際控制人成了“主要犯罪嫌疑人”？以“旅居養老”之名行旅游之實的行為該由誰監管？
“著火了！有煙！”
距離8月25日凌晨那場大火已經過去4天，幸存者趙春蘭仍時常從夢中驚醒。
“我也是火災的受害人。”北京九方愉悅商貿有限公司(下文簡稱“九方愉悅”)經理、執行董事趙春蘭屢屢強調自己的這一身份，“難道非要把我逼死嗎？”她說自己是最后一個被消防員拽出火場的旅客，手臂和大腿至今留有逃生時磕碰的淤青。但無從推脫的是，這場大火吞噬的20名遇難者都來自她組織的老年旅行團，組織這次出行的九方愉悅主營保健品銷售，兼具“旅游咨詢”業務，但是否有資質帶團出行，迄今還沒有說法。
據哈爾濱市委宣傳部官方通報，8月25日凌晨4時36分，哈爾濱市消防支隊指揮中心接到報警，稱松北區太陽島風景區北龍溫泉休閑酒店發生火災。大火共造成20人死亡，23人受傷。
火災發生后，哈爾濱市成立了13個接待小組，已與遇難者家屬全部取得聯系，并陸續完成遺體認領工作。多位遇難者家屬表示，他們在“頭七”那天領到家人骨灰后陸續回到北京。截至發稿，官方尚未正式公布死亡名單。
“死者均為‘九方愉悅、藍天之旅’老年旅居團成員。” 趙春蘭向《中國新聞周刊》確認，根據她展示的20名死者的身份證信息，遇難者全部為北京市居民，年齡最長者85歲，年齡最低者59歲；其中包括12名女性和8名男性；在一份九方愉悅員工整理的名單上，一對平均年齡不到61歲的遇難夫妻名字后面還標注著“無子女”三個字。
迄今為止，這場“重大消防責任事故”背后還有諸多疑問等待解答——消防檢查屢不合格為何仍能“帶病”開業？為什么酒店出資人、實際控制人成了“主要犯罪嫌疑人”？以“旅居養老”之名行旅游之實的行為該由誰監管？
起火
起火時，人們還在睡夢中。酒店內外一片靜謐，就連一樓溫泉區樹上的掛燈也熄滅了。
4點剛過，因宿舍裝修而臨時住在酒店二樓休息大廳的約50名外地員工被叫醒——著火了！
餐飲部的李路清楚地記得經理先叫人救火，等大家跑出酒店后才發現濃煙滾滾，無從下手，紛紛改為救人。一部分人重返火場，另一部分人架梯子解救二樓窗口求助的旅客。
“我記得我醒的時候是4點10分，消防隊錄口供的時候，我也是這么說的。”今年56歲的劉云住在E區210房間，她是“九方愉悅、藍天之旅”旅行團里的一員。劉云習慣把手機放在床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
當晚，哈爾濱一直下著雨，凌晨窗外驟然響起的一陣“噼里啪啦”聲，劉云還以為是“下冰雹了”，拉開遮光窗簾一看，室外一片火紅，雙層玻璃外層已經炸裂。
“著火了！著火了！”劉云用濕泳衣捂住口鼻，邊喊邊跑。那時二樓的白煙并不大。劉云和同屋朋友在3名酒店工作人員帶領下，從就近的安全通道撤到大廳。“事后，消防隊員一直說我倆命大，說從監控視頻上看，E210的位置最危險。”劉云說。
緊鄰劉云的E208房間的季媛也是在4點10分前后被走廊里的跑動聲吵醒。當時她只看到窗外樹上的掛燈亮了，并沒有看到火光，也沒有聽到煙霧報警的聲音。4點20分前后，濃煙鉆進房間，慌亂中季媛出門向右跑進了另一間客房，后被酒店員工用梯子從窗戶救出。
這時，還在睡夢中的九方愉悅員工趙濤聽到“咕咚”一聲巨響，兩名老人從3樓窗戶跳到了他住的E229的陽臺上。趙濤立刻撥打120報告“有人受傷”，對方表示已經有人報過警了，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酒店著火了！”
趙濤把兩位老人扶下樓，重回二樓救人時，煙已經彌漫到腰部。他只記得在“迷宮”一樣的走廊遠處房間里，又拽出兩個還沒睡醒的老人，那時濃煙已經聚集在三樓。
圖為起火酒店一片狼藉。 解培華 攝
“我是被煙嗆醒的。”趙春蘭住在E區321房間，發現著火時她已經來不及從走廊逃出，由于恐高又不敢跳窗，直到消防隊員拽著她跑出火場，趙春蘭才發現自己只穿著睡衣，還光著一只腳，手機也落在房間。許多慌亂中跑出來的、被抬出來的老人更是狼狽。
據哈爾濱市委宣傳部9月3日消息：現場勘察，調查取證和技術鑒定，現已查明起火時間為8月25日4時12分許。
4時36分，哈爾濱市消防支隊指揮中心接到報警，據統計，哈爾濱市消防部門當天共出動5個中隊、30臺消防車和107名消防官兵到場撲救。共計疏散80余人，搜集被困人員20人。現場火情變幻無常，許多官兵在退出火場時才感到背后灼痛，太陽島中隊隊員劉湖波事后被送往醫院，診斷為6%軀體輕度燒傷。
據官方最新通報，起火部位為酒店二期溫泉區二層平臺靠近西墻北側頂棚懸掛的風機盤管機組處，起火原因是風機盤管機組電氣線路短路形成高溫電弧，引燃周圍塑料綠植裝飾材料并蔓延成災。
25日7點50分，火災全部撲滅，天已經透亮。雨中瑟瑟發抖的旅行團成員乘坐前一天上島的兩輛大巴車到醫院檢查，其中一輛已經空了大半。趙濤回憶說，從北京來時，原有88位老人，除受傷治療和遇難者，27日早安全返京的只剩下60多人。
“迷宮似的”酒店
事發酒店位于太陽島東南角，南鄰松花江。酒店成立于2015年4月，建筑面積18000平方米，為四層磚混結構。根據示意圖，酒店呈“回字形”，中間為溫泉區，自西向東逆時針方向分別為A、B、C、D、E五個區域。
從事發當天的航拍視頻可以看出，酒店前門已經坍塌，東北(E區)、西側(A區)兩處客房燒毀嚴重，屋頂已經燒成灰白色。如今，酒店已被警方封鎖，東側建筑圍上了綠網。
酒店成立之后曾多次改建、擴建。據媒體報道，一名曾多次入住該酒店的知情人士透露，三層和四層都是加蓋的，同時，為了酒店內的功能分區(餐飲區、溫泉區、客房區等)，在原有的大空間內做了很多隔斷。
“(如果)不是員工，基本不知道路。”餐飲部的李路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即便他來這工作1個月了，在室內還是“找不到北”。
世茂消防中隊副隊長苑士錕公開表示，賓館的格局很復雜，同層也會遇到許多拐角和臺階。
“就像迷宮似的。”九方愉悅工作人員趙濤回憶說，除此之外，他返回火場救人時，“煙霧報警器沒有響，也沒有灑水，樓道里都是煙，看不到安全出口的地燈，也沒找到消防栓。”
黑龍江當地媒體《生活報》2017年8月曾曝光過北龍溫泉酒店的消防隱患。消防栓被雕塑擋住、“安全出口”指示燈不亮、從溫泉區通往客房區的貼有“安全出口”的大門被封住，整個更衣室內更是沒有設置任何“安全出口”指示燈，一旦發生火情導致斷電，人員根本無法判斷逃生的方向。
一份名為《關于哈爾濱北龍溫泉休閑酒店有限公司執法情況的匯報》顯示，自2016年6月到2017年7月，該酒店在多次被查出各種消防問題，如缺少疏散指標標志、室內報警系統存在故障、室內消火栓被雜物遮擋、噴淋頭損壞等火災隱患，但每次被處罰的金額都不超過4萬元。
另據黑龍江省公安消防總隊網站資料，從2017年12月到2018年4月，消防部門對該酒店進行的6次消防監督抽查中有4次不合格，只有近兩次抽查合格。
據哈爾濱市委宣傳部9月3日消息，市紀委監委已成立事故問責調查組，副書記任組長，具體人員暫未公布。公告稱，將在省紀委監委的指導下，全面開展問責調查工作，深查火災事故的相關責任，深挖事故背后存在的問題，對涉嫌玩忽職守、失職瀆職的違紀違法人員，無論涉及誰，都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堅決依法依規嚴肅追責。
8月25日火災發生當天，北龍溫泉酒店法人代表張偉平因涉嫌消防責任事故罪已被刑事拘留。四天后，哈爾濱市公安局發布犯罪嫌疑人線索征集通告，懸賞30萬元尋找“主要犯罪嫌疑人”李艷濱。30日上午，哈爾濱警方發布消息，52歲的李艷濱已被抓獲。
為什么身為“北龍溫泉酒店出資人、實際控制人”的李艷濱一夕淪為“主要犯罪嫌疑人”？
“如果她是責任人，作為犯罪嫌疑人是沒問題的。”中國人民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時延安對《中國新聞周刊》解釋說，“不過，還是要看實際情況，要看李艷濱究竟是名義上的，還是實際上的(責任人)。”
時延安舉例說，目前警方立案罪名是消防責任事故罪，如果李艷濱僅僅是投資人，或是掛名董事長，不參與日常管理，尤其是不參與消防安全管理，那么不應對其追究刑事責任；如果屬于事故，則要看直接負責人，對于企業負責人來講，平常出現消防安全違法違規的情況，才能追究刑事責任。
圖為起火酒店客房一片狼藉。 解培華 攝
種種信息表明，李艷濱雖然已經辭去北龍溫泉酒店的職務，但她與這家酒店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北龍溫泉酒店注冊資本3000萬元，為黑龍江省浴德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簡稱“浴德酒店”)的全資子公司。今年5月4日，北龍溫泉的法人代表從李艷濱之子王冠林變更為張偉平，后者為浴德酒店法人代表、監事。據北龍溫泉酒店餐飲部、溫泉部多位員工表示，在法人變更宣布會上，張偉平公開表示他主要“輔助王總工作”。
火災過后，北龍溫泉酒店東門附近的“北燕旅居”和“隨緣藝家賓館”牌子仍保存完好。這兩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和監事信息處同樣寫著“王冠林”的名字，隨緣藝家賓館更是為哈爾濱燕達賓館有限公司(下文簡稱“燕達賓館”)的全資子公司，后者的法人代表、執行董事、總經理均為李艷濱。該賓館注冊于2006年7月5日，注冊資本1000萬元。8月27日下午起，燕達賓館因消防檢查停止營業。
多家招聘網顯示，李艷濱建立的“燕達集團”下擁有燕達賓館、燕達餐飲、燕達醫療養老、北龍溫泉休閑酒店、北京牛排家等公司。據企查查發布的《董監高對外投資及任職報告》顯示，與李艷濱關聯的公司共有30家，公司涵蓋酒店、餐飲、養老等多個產業。李艷濱在其中29家擔任法人代表，在16家企業擔任執行董事、總經理、監事等職務。
由于在當地“家大業大”，李艷濱被稱為哈爾濱“社會四姐”，多位員工表示老板李艷濱“人很樸素”，有一輛黑色賓利。
2017年，在一檔“旨在從眾多中國企業家中篩選出成功創業者或者在塑造企業品牌上有經驗的人士”的節目上，李艷濱還曾分享她的創業心得。她自稱1983年高中畢業后就“獨自出來闖”，曾蹲在市場賣菜，也經常在哈爾濱廣州兩地來回跑，“往回背貨”。后來，李艷濱賣過服裝，還做過煤炭，“25歲就有自己的小煤礦”，白手起家，到如今經營酒店、文旅、養老等眾多實體產業30余年。
在醫療養老方面，除了上述北燕旅居，還有一家黑龍江北燕養老產業集團有限公司，張偉平與王冠林各持股50%，王冠林同時為執行董事兼總經理。
而在李艷濱間接控制的多家公司中，一家名為哈爾濱百富勤融資擔保有限公司(下文簡稱“百富勤”)是唯一涉足金融行業的。2014年成立的百富勤注冊資本1億元，燕達賓館持股45%為最大股東，2015年7月23日前，李艷濱曾為該公司法人代表和高層管理人員。
另一家同樣帶有“百富勤”字樣的“哈爾濱百富勤企業代理有限公司”的注冊地址為哈爾濱燕達賓館人和店102室，該公司在招聘信息上寫著，為北京分分投互聯網眾籌平臺的線下融資擔保公司(下文簡稱“分分投”)，而這家分分投正在融資的有29個項目中有26個與李艷濱密切相關，包括牛排家(李艷濱為法人)、玖五京菜(李艷濱參股80%)、隨緣藝家賓館等。
記者實地走訪發現，目前哈爾濱市內燕達集團旗下企業均停止營業。多位北龍溫泉酒店員工表示，已被拖欠兩個月工資，后廚員工阿龍還組建了一個131人的微信群討要工錢，據說仍有二十多名員工沒有進群。
致命的“旅居”
如果沒有這場意外，來自北京的88位老人將于8月25日上午10點半乘動車返回北京。如今令人悲傷的是，哈爾濱最終成了其中一部分人生命的最后一站。
24日傍晚，寫著“星源健康歡迎北京九方愉悅、藍天之旅的叔叔阿姨親人們回家”字樣的橫幅掛在北龍溫泉酒店的正門，26個字涵蓋了3家公司及機構。
旅行團中65歲的蘆紅雨因腰椎骨折目前正在哈爾濱第一醫院治療，這是她和丈夫第一次跟隨九方愉悅“出遠門”。“我知道他們8月16日出發，也知道目的地是哈爾濱。”蘆紅雨的兒子陳進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但沒有具體行程，也沒有簽署旅行合同。”
工商信息顯示，九州愉悅公司的經營范圍包括“銷售食品、保健品、家用電器、服裝、鞋帽、新鮮水果、蔬菜等。” 2017年8月4日，變更經營范圍，增加了“旅游咨詢”。“這意味著，我們可以根據顧客需求設計旅游線路，包括以養老基地為目的地的‘旅居’考察。”趙春蘭口中的“旅居”，指的是“安排老人在一個目的地住下后在周邊游玩”，這次是為了考察哈爾濱市內一處旅居目的地而設計的考察路線。而實際上，他們此行在到達哈爾濱之前，先到大慶參觀了王進喜紀念館和石油科技館，又在五大連池游玩了3天。
圖為起火酒店。 解培華 攝
“像我平時上班特別忙，有這么一個團體帶她出去玩也挺好。”陳進說，“何況我也能支付得起，唯獨沒想到會發生意外。”
2017年9月初，蘆紅雨經鄰居介紹參加九方愉悅組織的“北京周邊一日游”的活動，主要到昌平、大興等地采摘草莓、桃、蘋果或小柿子，交999元可以游30次，條件是“買他們的保健品”。多次往來中，蘆紅雨十分信任這些悉心照顧他們慢節奏旅行的年輕員工，于是簽下了一份“九方愉悅安養聯盟”的旅居合同，買下價格為19999元的療養套餐，其中包括60天的旅居療養卡和不間斷的健康理療。這張卡意味著，如果每次旅行10天，他們總共可以去6次。
相比于蘆紅雨夫婦，70歲的劉桂俠算是“九州愉悅”的老主顧。她的鄰居王甫君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近四年來，劉桂俠從店里買的保健品金額高達十幾萬元。
劉桂俠買保健品的事幾乎不告訴家人，但有時會和朋友聊聊。王甫君向《中國新聞周刊》回憶，會員們在店里購買保健品、綠色蔬菜等都是通過會員卡，沒有會員卡的人買不了。買的多了可以積分，用積分可以換蔬菜，或者換取旅游的機會。
王甫君和劉桂俠的家同在一層樓，出事后三天的8月28日她尚不知道劉桂俠已經在哈爾濱酒店大火中遇難，與她一同葬身火海的，還有她74歲的老伴。兩位老人的兒女不常在身邊，在王甫君看來，他們出去旅游的機會都是“九方愉悅”提供的，僅就這一點，已經足夠吸引這些孤獨的老年人。只是誰也沒想到，老兩口再也沒回來。
8月21日，一行人從五大連池抵達哈爾濱，原本是住在市里的工會大廈，后搬到太陽島上，“住宿共花了4.9萬元，平均每人每天130多塊，并不便宜。”趙春蘭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在哈爾濱的住宿都是接待方“哈爾濱市本初經貿有限公司”(下文簡稱本初經貿)安排的，最后一天行程是到太陽島風景區的室內冰雪藝術館看冰燈。因擔心老人凍著，24日安排住進了太陽島景區的溫泉酒店，打算參觀完以后，泡泡溫泉。
然而，這一說法卻受到接待方負責人的否認。“我和趙春蘭是在全國旅居聯盟的一個會議上認識，幫她聯系住宿屬于個人幫忙，不是公司行為。”該負責人表示，由于公對私無法走賬開發票，因而引入本初經貿對接九方愉悅的住宿款項，“本初經貿不是地接社。”該負責人說。據他介紹，趙春蘭原本要帶著老人住到另一處養老基地“星源健康”考察，但那里正在裝修，于是他便推薦了其他兩家酒店和兩個養老基地，并不包括北龍溫泉酒店，最終九方愉悅的員工選擇了“北燕旅居”，理由是“這家是市區里比較成規模的養老基地”。
最終，在這家掛著“北燕旅居”養老基地牌子的北龍溫泉酒店門口，打出了“星源健康歡迎北京九方愉悅、藍天之旅的叔叔阿姨親人們回家”橫幅。
北京市西城區“九方愉悅”店鋪附近居民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這里原來是賣蜂蜜的，名字也不叫這個。經查，在同樣的位置，從前是一家名為“北京蜂業”的保健品代理商店。
“大約一年前，趙春蘭加盟了北京蜂業，作為北京蜂業的代理商，她現在依舊會在總公司拿貨。”北京蜂業總公司商務經理逯愛麗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但是，對于趙春蘭已經更換牌照，改名為“九方愉悅”的事情，逯愛麗表示毫不知情。談及是否知曉“九方愉悅”同時在經營旅游業務，逯愛麗認為，那只是趙春蘭的營銷手段，與北京蜂業總公司無關。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 “九方愉悅”與北京藍天之旅國際旅行社(以下簡稱“藍天之旅”)之間。趙春蘭稱她是“藍天之旅”的門店經理人，為此，她還拿出了“藍天之旅”的營業執照副本，和一份缺少日期的合同，這份名為《北京藍天之旅國際旅行社有限責任公司門市經營協議書》的合同上，蓋有“藍天之旅”旅行社的印章。然而，“藍天之旅”負責人段振海否認了這一說法，“我們與‘九方愉悅’沒有任何合作關系。”
《中國新聞周刊》向和趙春蘭簽署上述合同的業務員謝明臣求證兩家公司之間的關系。謝明臣表示，他在“心心聯合”平臺工作時，的確與趙春蘭簽過合同，趙春蘭通過該平臺購買旅游產品和地接社對接。
天眼查上的信息顯示，北京心心聯合科技有限公司主要業務范圍為互聯網旅游，技術服務與開發，其法人代表呂翼斌在2017年5月4日前曾任藍天之旅法人代表。
謝明臣表示，他當時只是負責簽合同，不久后就離職了，在他離職前趙春蘭并沒有走完流程并取得門店的營業執照。同時，謝明臣透露，“藍天之旅”內部人士告訴他，趙春蘭簽訂的服務協議已經到期了。
遭遇哈爾濱酒店大火的旅行團名為“九方愉悅、藍天之旅”，然而，迄今為止，這兩家公司之間的商業關系仍不清楚。北京市旅游委有關人士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由于趙春蘭提供的合同并不完整，有的地方沒有署名，有的地方沒有標明日期，因而，根據現有證據，無法斷定“藍天之旅”應該在此次事件中負責，目前只能說兩家公司之間有關系。
北京市旅游委有關人士表示，由于“九方愉悅”屬于商貿公司，并不是在旅游委登記過的旅行社，因而它不具有旅游資質，對于旅游委能否介入調查和處理商貿公司，尚無法確定。
具備“旅游咨詢”經營權的商貿公司組織旅行，“沒有刑事責任，可能會有行政違法責任，但這個得由工商部門確定。”中國人民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時延安分析說。
“工商這邊目前還是檢查和監管，處理還是得等調查完。” 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西城區分局辦公室工作人員王崢說，而有關九方愉悅此次行為是否屬于“旅游行為”、如何定義“旅居”兩個問題，則“必須由旅游委認定。”
火災迄今已經過去十天，蘆紅雨還在哈爾濱第一醫院接受治療，醫藥費暫由醫院墊付。“我就是擔心以后治療的費用。”蘆紅雨的兒子陳進再三表達著他的憂慮，他惦記的另一件事是“當初交的那些錢(旅居卡、保健品)還能不能退”。部分回到北京的遇難者家屬也準備為自己的父母討個說法。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李路、劉云、季媛、趙濤、蘆紅雨為化名)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李明子 實習記者/張潔瓊
(《中國新聞周刊》2018年第34期)
已有0人發表了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