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售顧問回訪”有貓膩 “一條龍服務”藏騙局
老年人頻遭保健品詐騙現象透析
□記者 景春燕
“您怎么又買了這么多保健品？上次買的不是還沒有吃完嗎？花這么多錢，還不治病。”
“賣保健品的那個小伙子說，上次買的那些得配上這個吃才能見效，而且要吃滿3個療程，所以我今天又買了，還得繼續吃呢！”
“跟您說了多少遍了，這保健品根本不是藥，吃了您的血壓也降不下來。”
11月4日，記者到一位住在麥積區天樂苑小區的女性朋友家做客，剛走到她家門口，就聽到防盜門里傳來這樣的對話。
進門一看，原來是朋友的母親又買了很多保健品，她忍不住“埋怨”起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隔兩三個月她就會抱回一堆保健品。”朋友告訴記者，她的母親今年68歲，患上高血壓已經18年了，前些年每天早上定時服用降壓藥，血壓一直控制得很穩定，可是從去年開始，母親和同住一個小區的幾個老太太經常去附近的一個賣保健品的公司聽課，聽信保健品推銷員的說辭，陸續購買保健品，數目不下十幾種，花費了好幾萬元，降壓藥也不吃了，血壓忽高忽低。“勸了她好多次，保健品治不了高血壓，讓她別再花冤枉錢了，可她一句也聽不進去，就像著了魔一樣，還嫌我舍不得給她花錢。”朋友一臉無奈地說。
近年來，全國各地保健品騙局頻發，老年人總被忽悠，普通的保健品、食品、器械、日用品“搖身一變”，具有了神奇的保健功效，許多老人心甘情愿高價購買。老年人為何容易受騙？所謂的“銷售顧問”究竟用了怎樣高超的營銷手段把價值幾十元、幾百元的“保健品”賣到幾千元、幾萬元？“保健品”是真能包治百病還是在“坑老”？記者采訪了近期我市警方破獲的兩起針對老年人的詐騙案例，辦案民警和犯罪嫌疑人的講述道出了其中的“奧秘”。
秦州老太買保健品被騙59700元
今年10月31日上午，秦州公安分局七里墩派出所接到報警電話。報警人稱，他的母親可能被騙了。接警后，民警立即前往報警人家中了解情況。
今年9月初，報警人的母親王老太接到一名男子的電話，男子稱自己是西安一家保健品公司的“銷售顧問”，因王老太從該公司購買過治療腎病的保健品，因此進行一次電話回訪。想起自己的確在不久前聽廣播后打電話購買過保健品，王老太便相信該男子的話，還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告訴該男子。男子表示，過幾天將帶著禮物上門探望她，以答謝她對公司的支持。
9月4日，一名年輕男子提著一袋大米和一桶食用油敲響了王老太家的門。年輕男子正是之前打電話的“銷售顧問”。男子落座，一番寒暄之后，便開始推銷公司近期剛推出的“進口保健品”，說這種保健品對治療老年人腎病有特殊的療效。這番話讓飽受腎病折磨的王老太動了心，決定購買幾盒。男子滿心歡喜地離開，許諾回去之后便將保健品用快遞寄過來，貨款交給快遞員即可。兩天后，一名“快遞員”給王老太送來一大盒名為“活腎肽”的保健品，并以代收貨款的名義收取了王老太12700元錢。
此后的10月4日和10月8日，“銷售顧問”又先后兩次到王老太家上門“看望老人”，并向老人推銷剛從“美國紅十字會”購進的新型保健品，聲稱搭配王老太之前購買的保健品一起服用效果更佳。王老太對男子的話深信不疑，又兩次分別向送貨的“快遞員”付款15000元、32000元。
10月31日上午，王老太再次接到“銷售顧問”的電話，這次恰好老人的兒子在家，聽了后覺得不太對勁，于是趕緊報了案。
接警后，秦州公安分局七里墩派出所的民警覺得，這可能是一起惡性的詐騙案件，當得知該“銷售顧問”當天又要上門看望王老太時，民警立即布防。當晚19時，一名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子果真出現在王老太家門口，手里還提著一桶油和一袋面，在警方確定這就是向王老太推銷保健品的男子后，立即將其控制，并帶到派出所接受訊問。男子告訴民警，他來自陜西省西安市，和他一起開車來天水的還有另一名男子。民警根據其供述，在秦州區一處停車場內找到了嫌疑人的白色轎車，經過蹲守，另一名男子也于當晚落網。
經過審訊，扮演“保健品公司銷售顧問”的犯罪嫌疑人鄧某和扮演“快遞員”的犯罪嫌疑人呂某，如實供述了二人購買低價保健品，高價賣給王老太，三次共詐騙王老太59700元的犯罪事實。目前，辦案民警已為受害人追回了部分贓款，犯罪嫌疑人鄧某、呂某因涉嫌詐騙罪已分別被警方刑事拘留。
“銷售顧問”噓寒問暖藏貓膩
保健品營銷市場的混亂已經不僅僅是這兩年的事情了。從組織老年免費旅游、體檢、講座，到營銷人員“噓寒問暖”表現孝心，各種手段都瞄準了那些缺少關愛的老年人，許多老年人甚至深陷其中，把子女的勸阻當成是不孝，一意孤行，最終花費巨額錢財買回一堆保健品。
那么，在一場場保健品騙局中，老人為何屢屢心甘情愿被“忽悠”？
“王老太遭遇的是一種常見的針對老年人詐騙的策略，可以說是‘放長線釣大魚’。不法分子往往打著‘送溫暖’‘關愛老人’的旗號，贈送日用品等小禮物引誘老人上當，取得老人信任后，狠狠騙一次就收手，打一槍再換一個地方。”秦州公安分局七里墩派出所民警曹帝軍在分析老年人容易上當的原因時說，犯罪分子極力營造的“送溫暖”氛圍，正是專為老人而設的“溫柔陷阱”。“相比于遠在他鄉的子女，溫言好語、體貼入微的保健品銷售人員更讓老人有依賴感。”曹帝軍說，根據所辦案件的情況來看，受害的老年人很少接觸網絡，知識更新慢，面對疾病，他們往往會病急亂投醫，導致輕易被騙子“拿下”。即便是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老年人，也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心態的驅使下，心理防線容易被保健品推銷者攻破。“子女平日工作繁忙，而老人們生怕影響孩子工作，生了病也不敢告訴家人，而是寄望于所謂的保健品。等到上了當醒悟過來，害怕‘沒面子’或者擔心給子女添麻煩，也不愿報案。”
“高明”騙術讓老人防不勝防
此外，騙子們“高明”的騙術，也是讓老年人防不勝防的重要原因。
麥積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重案中隊副中隊長鄧乾龍向記者講述了不久前該中隊破獲的一起詐騙案，再現了一個詐騙團伙的行騙過程。
麥積區年過六旬的趙大爺過著獨居生活，平日靠打工維持生計。4年前，趙大爺曾被不法分子打著“購買收藏品再高價回收”的幌子設下騙局，騙走了12.5萬元，這些錢除了有趙大爺辛苦積攢的養老錢外，還有他東拼西湊借來的。
今年4月，趙大爺接到一個自稱是“北京反詐騙中心工作人員”的男子打來的電話，對方問他前幾年是否有過受騙的經歷。當趙大爺回答“是”后，男子表示，四年前的詐騙案件已經破獲，且已追回了12萬元贓款，現在需要趙大爺提供一個賬號，便可以將追回的贓款返還至趙大爺的賬戶里。一聽到自己被騙的錢追回來了，趙大爺便相信了對方，但是為了以防萬一，趙大爺給對方提供了一張沒有存款的銀行卡卡號。
幾天后，趙大爺的電話又響了。這一次打電話的男子自稱是“紀檢委”工作人員。男子說，前幾天給趙大爺打電話的“反詐騙中心”的工作人員因為犯了錯誤，“公家”正在抓他，現在需要趙大爺配合提供自己的身份證號碼，“紀檢委”要核實上當受騙的人員信息。趙大爺只好將身份證號給了對方。
空歡喜一場的趙大爺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可不久前，趙大爺將5200元錢存在提供給“反詐騙中心”工作人員卡號的那張銀行卡上，準備向保險公司繳納保險費，可保險公司卻沒有收到錢，去銀行一查趙大爺大吃一驚：他將5200元錢存在卡上不到半個小時，卡上的錢就被騙子轉走了。
“這就是一起典型的針對老年人的詐騙案件。為什么說他典型呢？因為他是連環套。”麥積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重案中隊偵查員高翔說。
接到趙大爺的報案后，警方經過進一步的詢問得知，趙大爺當初不僅將卡號告訴了對方，之后還將手機上收到的一條驗證碼也告訴了嫌疑人。在麥積公安分局網安大隊的協助下，偵查員發現趙大爺的這張銀行卡被綁定了一個微信號。“在這種情況下，受害人的這張卡內不論存多少錢，都會被嫌疑人第一時間轉走，如果沒有及時發現，將損失慘重。”高翔說，為了偵破案件，根據趙大爺所提供的信息，警方決定從資金流和信息流兩條線入手調查。
通過調查，警方在確定嫌疑人在河南省信陽市潢川縣后，立即組織精干警力趕赴潢川，并很快鎖定了從當地銀行ATM機上取走趙大爺銀行卡里錢的男子。偵查員掌握了這名嫌疑人的租住地點后，立即實施了抓捕。隨后，警方先后在一間出租屋里一舉抓獲了正在實施詐騙的6名犯罪嫌疑人，其中包括這個詐騙團伙的組織者張某。
在這個詐騙窩點內，警方在查獲手機、電腦等詐騙所需的一系列電子設備的同時，還在詐騙團伙頭目張某的私人電腦中發現了一個秘密賬本。賬本里記錄著大量老年人的姓名、電話號碼、所在地等個人信息，并分別用綠色、藍色等不同顏色的筆將拒收貨品快遞的、有用的聯系人、沒用的聯系人等分類做了標記。
根據這個賬本，警方目前已經核實了30余起詐騙案件，像趙大爺一樣的受害人遍布全國各地，多數為老年人。目前，該詐騙犯罪團伙中的9名嫌疑人已全部到案，因涉嫌詐騙罪被麥積警方采取強制措施。
“話術單”套路一環連一環
麥積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重案中隊副中隊長鄧乾龍說，這些騙子騙來的每一分錢都是老人辛苦攢了多年的養老錢，雖然嫌疑人已被抓獲，但是贓款卻難以追回。那么受害者為何會屢屢中招？這其中的重要原因就是因為詐騙分子不僅精準定位，并且有劇本又有套路，為老年人“量身定做”了詐騙圈套。
據犯罪嫌疑人張某交代，他之前在湖北時加入過一個電信詐騙團伙，扮演打電話操作員的角色，干了幾個月后，發現詐騙“來錢快”，于是決定自立門戶。今年年初，張某來到河南省潢川縣，租房屋、買器材、招話務員……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后，張某從不法渠道購買了大量老年人特別是以前有過被騙經歷的人的個人信息，輕車熟路地展開詐騙犯罪活動。
警方調查發現，詐騙犯罪團伙實施詐騙時，提前都準備有“話術單”，主要有3種套路，并且一環連一環。
首先，冒充“北京301醫院”或者“北京保健品協會”的工作人員，打著“搞周年慶活動，回饋新老客戶”的旗號向老年人推銷保健藥品。這時，有一些喜歡貪小便宜的老人就會很容易相信詐騙分子說的話。然后，詐騙分子會根據“話術單”準備好的“臺詞”，開始詢問老人是否有相關的老年病癥，如果恰好對方有，那他們就會“對癥下藥”地向老人開始推銷收費的保健品，詐騙的第一步往往這樣就成功了。
其后，在受害人收到的“保健品”快遞的同時，還會收到一個百分百中獎的“刮獎卡”，獎品有手表、現金等等，如果受害人按照“刮獎卡”上的電話號碼打電話想兌獎，那么他就已經陷入了第二個圈套：詐騙分子會建議受害人把獎品兌換成藥品，但受害人需補藥品和獎品的差價。于是，一心想靠吃保健品治病的老年人又會再掏腰包。
盡管這時詐騙分子已經騙到了錢，但他們依然不滿足、不收手。針對受害人已經接連受騙后，需要警方、反詐騙中心人員幫助，想追回錢的心理，繼續冒充國家“反詐騙中心”或者是“食藥監局”的工作人員，詢問老人是否有上當受騙的經歷，再順著受害人的思路實施第三次、第四次詐騙。“這樣的連環詐騙方式都是詐騙團伙在實施詐騙的過程中不斷積累經驗，自創發明出來的新型詐騙方式，這么‘高明’的騙術，讓老年人防不勝防。”鄧乾龍說。
保健品的療效不及子女的陪伴
被詐騙分子吹得天花亂墜的保健品真的是“百病包治”的神藥嗎？其實，那不過是嫌疑人從網上或者保健品批發市場購買的假藥或廉價保健品，毫無藥效。
11月5日，記者來到秦州區看守所，見到了羈押在這里的犯罪嫌疑人呂某。呂某今年22歲，僅有初中文化程度。他說，自己和鄧某是在西安一家保健品公司上班時結識的，但這家保健品公司僅開了兩個月就倒閉了。失業后，兩人一直無所事事，鄧某突然想起手中有一些以前從公司購買過保健品的顧客資料，便以“回訪”為由挨個給顧客打電話，在給王老太打過一次電話后，感覺老人對保健品很相信，容易被騙，便打起了詐騙老人的鬼主意。呂某說，賣給王老太的保健品是鄧某從陜西省西安市漢城路一保健品批發市場，以300元至600元不等的價格購買的，一共花了1400多元，分三次用59700元賣給了王老太。
“我覺得主要還是空巢老人多，子女又不在身邊，讓我們這些不法分子鉆了個空子，關心了一下老人，讓老人覺得心里暖暖的。其實保健品真的沒有多大的效果，主要賣給老人的是一個心里安慰。”戴著手銬站在鐵窗里，犯罪嫌疑人呂某坦誠地說。
保健品究竟有沒有“神奇”的療效？采訪中，天水市中醫醫院內科主任醫師馬小軍說，目前市面上有許多保健品，自稱可以控制血糖、血脂，可以“包治百病”，但事實上，像糖尿病、高血壓這類疾病屬于世界性攻克難題，根本不是一盒保健品就能輕松解決的。
對于如何避免保健品詐騙，秦州公安分局七里墩派出所民警曹帝軍表示，首先老年人要打消“花小錢賺大錢”“吃小虧占大便宜”的念頭；其次是老人自己拿不定購買主意時，可以找兒女征求意見；第三是生病要到正規的醫院去看，買藥要到正規的藥店去買，不要輕信所謂的包治百病的“神藥”；最后不要相信陌生人對你無緣無故的小恩小惠，不要相信有人說自己被治療好了的說辭，也不要覺得拿了小恩小惠就一定要購買產品。
曹帝軍說，面對老年人上當受騙越來越多的現狀，有關部門應加大打擊力度，社會各界要加大宣傳力度，用典型的案例告訴老年人詐騙分子的各種手段，讓老人提高警惕。此外，更主要的是，應關心如何讓老人獲得精神贍養。“有條件的子女要常回家看看，教老人學會使用微信、視頻聊天等，縮短老人和孩子的感情距離，不讓不法分子有機可乘。事實上，子女的陪伴，才是老人最好的精神保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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