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更遠的地方望見雪
李繼宗
從更遠的地方望見雪
從更遠的地方望見雪，不是山頂上的那些
不是誰家屋頂
或者場院里還沒有掃走的那些
從更遠的地方望見雪
寒冷仍在繼續
寒冷讓泉水冒出了蒸汽
自己給自己的溫暖
現在看上去非常荒涼
極其有限
但只能有一種選擇，把爐火燒旺
好像什么還可以等待
把目光收回來，好像這等待，早已經開始
晨曲
牙膏這么清香，但只能在兩排牙齒之間
停留那么一會兒
下樓，遇上熟人這么快
但只是面對面，打了打招呼
朝霞點燃的東西
哦，不可能就此熄滅
但真正到來的卻是，薄霜
黃葉，冷的空氣，和漸行漸遠，漸無書
陽坡村
山路突然開闊，山路的拐彎處，下面
是一道深不可測的懸崖
苜蓿地上飛過一只鵪鶉
好半天
又飛過一只蝴蝶
被路邊樹梢和樹上蟬鳴使勁擦拭的
這片天空
有一種沒完沒了的藍
離十幾戶人家越近
風好像越大，風越來越大，風是熱風
群山亂石間
蕨麻花開成了一片，蕨麻花，用了什么辦法
把自己開得這樣美麗
一棵高大的柿子樹已經掛果
果子熟透了，肯定會自己掉下來
只是不知道是在什么時日
為這種匆匆而來
又匆匆而去提供背景的，是一處斷崖
還有一座椅子山
斷崖上現在黃葉紛飛如開鍋沸水
椅子山現在鳥雀呢喃，可坐會兒今天的落日
今日
風吹夠了風終于停下來，而且，天藍成了這樣
藍得如果一只鳥飛過去
將會打亂某人按捺不住的一陣心跳
你看，藍得如果
一片黃葉落下，將把它拽過來，拽得更低一些
山中落葉
有的已經干枯了，平鋪在地上，終點是碎石邊
草棵里，牛羊走過的地方
有的顯眼，有的不顯眼
有的夾在一條石縫中，有的粘在一張蛛網上
被河水捎給下游向陽村的
向陽村的大部分年輕人都去了外地
被風吹給王十月老漢的
王十月老漢已經弓背彎腰，正在去集市的路上
在一個下雪的早晨
世界從此消停，緩蕩，安靜下來，注意我用的是
世界，而不是向陽村
注意我用的是從此而不是現在
原因在于，我偶爾會放大我周圍的事物
例如捎話給沉默的那些牲口
曬黑，又翻騰在山坡上的那些蕨菜
劈柴，幽林石子
不久將牢牢地卡在那些心事重重的胸口上
天色越來越暗
憋在車輪里永不消失的電波
激情
像是在哪一年自己的身體
我偶爾會悲涼我夫復何求
每當記憶把機會留給時光倒流，鐵樹開花
和井水不犯河水時
我的心里，就既有一個回車鍵，又有一個刪除鍵
金黃
它暗自蓄力，呼嘯，呼嘯時山地風吹著山地的舊有
也吹著山地的將無
它是這樣存在的
一棵落葉松，一棵落葉松，僅僅是一棵落葉松
這才是關鍵，這才是秋天，只有它
才像摸著此時的天空，且對任何藍，不留任何余地
作者簡介：
李繼宗，男，回族，甘肅省第二屆詩歌八駿之一，天水市作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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