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和女媧
趙居平
第七章
洪水滔天
鴻鈞老祖有乾坤鼎，元始天尊有九龍沉香輦，王母娘娘腳下的神獸有白鳥、青鳥、烏鳥、藍魚、赤龍、黃斑虎和金麒麟……無論主人和法寶，好像在空前浩大的災難面前，都失去了曾經存在的全部價值：水火無情地爆發(fā)到了極限，一切大神都束手無策，一切法寶都灰飛煙滅。
天災總是突如其來，滅頂之災最令人猝不及防。后面的洪水正風起云涌、波翻浪卷似的追趕著女媧，女媧如同離弦之箭，脫韁之馬，她風馳電掣地向華胥國飛奔而去。她的臉上掛著淚花，她從心底為共工哭泣著。
共工為了女媧，他和自己的父親以及雷澤國同歸于盡了，也和站在不周山上幫助雷王爺的神魔們，以及天上的神仙們同歸于盡了。共工其實就是共公，他為全人類的利益率先把自己犧牲了。他不分輕重、大小、主次地盲目瞎干，真是死得很糊涂。共工向女媧表達了最偉大的愛情，但他同時把天撞了一個大窟窿，把天河之水引下來了，讓洪水滔天把人類置于空前未有的毀滅性災難之中。共工反叛式的自戕行為，讓神、魔和人三界都處在了空前未有的大毀滅之中。共工充滿了仇恨，他決不能讓父親雷王爺奪去他心愛的女媧。然而，他一心一意地殉葬愛情的行為，又同時為他深愛的女媧和她的國家?guī)チ藷o比巨大甚至完全毀滅性的打擊。
“父王，天下是大家的天下，宇宙那么大，你為什么非要跟天下人過不去呢？”共工曾向父親質問道。
“毛發(fā)未全的小子，”雷王爺不屑一顧，冷笑道，“你懂什么？天下是強者的天下，更是智者的天下。面對唾手可得的利益，聰明人豈會舍近求遠？又豈容臥榻之側有他人鼾睡？”
共工跪在上，以頭搶地，頓首三下，繼續(xù)苦諫道：“父王，你難道不知強中更有強中手？你難道從來都沒有料想到，你終將也會以失敗告終的嗎？”
雷王爺傲慢地說：“老子天下第一，天上無二。”
“父王，”共工又叩首三下，額頭流血，繼續(xù)提醒著說，“你知道驕兵必敗嗎？”
雷王爺斥責道：“你休得一派胡言！趕緊滾出去！”
父子兩人離心已久。雷王爺在不周山頂耀武揚威的時候，共工沒有與之為伍，除了他求學剛剛歸來外，還因為他與出身的反動階級的徹底決裂：父為火神，子為水神，解決水深火熱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革命！
共工在撞倒不周山之前神馬都是浮云，唯獨女媧不是浮云地向廣袤天宇發(fā)出了最瘋狂的詛咒：“天呀，你為虎作倀何為天？地呀，你助紂為虐何為地？神呀，你黑白顛倒何為神？魔也，你沆瀣一氣枉為靈？天道不能帶來和平，就該鏟除天道？地靈錯勘賢愚不分好歹，就該消滅地靈？天呀，你憑什么要管人？神魔呀，你憑什么要操縱人的命運？虛無縹緲的神靈呀，你們既然不愛人類，為什么又要對人類指手畫腳？在魔鬼的巢穴里長大的共工我也是人類的兒子，是的，我雖然出身污泥，卻有著人的骨子里所應有的善良天性，我愛母親，我愛人類，我愛女人！我要為人類報仇雪恨，我要為人類爭氣，我要跟天上的神魔、三界的諸神，以及地上的妖怪同歸于盡！女媧，我愛你，我之所以這樣做，只因為我愛你！”
說完，被綁著雙手的共工拼盡全身的力氣向不周山撞去，那不是雞蛋碰向石頭，而是鐵柄擲向玉石像，就像數百顆原子彈、氫彈、導彈同時爆發(fā)，群山互撞，物人兩傷。在轟隆隆、喀嚓嚓的無數聲巨響之后，不周山的一切都毀滅殆盡了！共工如烈火霹靂卷起狂飆，怒吼一聲地動山搖，他的行動更是雷霆萬鈞的霹靂行動，真是霹靂一聲暴動，試看天地翻覆：不周山、共工、雷王爺、妖魔鬼怪和掉下來的天，一同在共工的沖天怨氣里變成了斷裂的碎片，都在洪水中沉浮著，撲騰著，很快就被大水一同沖到大海深淵里去了……他們被一起埋葬在了海底，消逝得無影無蹤了。共工在撞毀不周山的同時，也讓天空在失去撐天柱后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這個窟隆越來越大，幾乎要成為如后世的天水一樣大的大窟窿了：共工逆了天，天上的神仙全完蛋了，水神共工讓天上容不下水了，淹沒天庭的水不得不從天窟窿里往外冒；共工逆了地，地上的水和天上的水連在了一起；共工逆了神，神仙和上帝全死了；共工逆了魔，群魔眾妖、百鬼千怪、魑魅魍魎、鬼鬼祟祟等全都完蛋了；共工逆了物，所有的動物和植物都滅種了；共工逆了人，所有的人都成了犧牲品，只除了伏羲和女媧；共工逆了乾坤，亂了陰陽，滅了星辰，破壞了一切法則，讓天地重新回到了開辟混沌前的蠻荒狀態(tài)。
洪水浩瀚，如決堤開閘似的洶涌澎湃，就像是盲目追逐女媧的共工像潮水一樣放縱的情感，完全失去了控制，浩浩蕩蕩，無可阻擋……毀滅了天地鬼神的共工，只給人間留下了滔滔洪水。共工的名字一旦與水相遇，就真的變成了洪水猛獸：“共”加水旁是“洪”，“工”加水旁是“江”，兩者加在一起就是更大的滔天洪水。
女媧拼命地向前跑，她無法阻擋身后的洪水，她只想快點趕到華胥國，和父母、哥哥一起帶領華胥國人民搬遷到高山上去。當她距離華胥國只有數步之遙時，眼前的一幕把她完全驚呆了，她的眼前和身后一樣都是洪水滔天，天上的水和東海的水合到一處了，華胥國被萬丈深淵的水澇完全覆蓋了，她不由得大叫起來：“爸，媽，哥哥……”她回來得太遲了，她連華胥國里娘呼爹喚、鬼哭狼嚎的慘叫聲都沒有聽到。
她還未喊完，身前身后的水便合圍在了一起，很快就把她完全淹沒了。她聽得見水聲嘩嘩，雷聲大作，卻是什么也看不見。她不能睜開眼睛，只有閉著眼睛與洪水一同流淚。她濕漉漉的身體感到了刺骨的冰涼，但她分明感覺到她的身體很快就浮了起來。
女媧知道那是共工送給她的葫蘆小方舟起了作用，小方舟一遇到水，立即變大了，變成了一條船，像一輪月牙兒。女媧坐在方舟上，很快就浮出了水面。她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到處都是水，沒有山峰，沒有森林，沒有陸地……天空下面只有水。女媧和方舟仿佛漂流航行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看不見樹木，看不見任何生物，只看見望不到邊的水面，波浪滾滾，潮起潮落，高深萬丈的水面和浩瀚的天空連成一片……小小的方舟根本走不出像流沙河、通天河一樣的天塹的，眼前的水面也許比太平洋和大西洋還要寬闊的……
突然，水魔鰲龍出現在了女媧的面前。鰲龍面目可憎地咆哮道：“女媧，現在是我們水簇的天下了，雷王爺死了，你就等著嫁給我吧。女媧，我在水晶宮里等著你，哈哈哈……等到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別無選擇的。”
“可惡的鰲龍，”女媧大罵道，“你為老不尊，師不師，父不父的，我將來一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比水神共工壞上千萬倍的水魔鰲龍不見了，女媧仍然身不由己地在白茫茫一片真干凈的汪洋大海上沉浮不定。滔天洪水，三分之一來自鰲龍，三分之一來自共工，三分之一來自天地本身的罪惡。天河橫溢，地河橫溢，人禍橫溢，三足鼎立地構成了人類空前絕后的悲壯慘烈的畫面，這正是：山長長，水深深，道迢迢，路漫漫；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海淹山頭山淹海，天連水尾水連天；巨浪滔天水拍地，云霄入地水擊天。飛流直下九千丈，分明銀河落九天；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表面上美麗的波浪下面，掩藏著的卻是人、神和億萬動物們的尸首。
女媧的腦海里浮現出水魔帶領水中魔怪瘋狂肆虐華胥國的暴行，以及父母和華胥國人民在洪水中垂死掙扎的悲慘情景。那慘無人道的景象，讓幾千年后的人們足以跟劊子手蔣介石下令炸毀河堤，遂使黃河決口并淹死幾百萬難民的情形作類比，也可以跟南京大屠殺等的駭人聽聞和慘不忍睹相類比。
鰲龍肯定與雷王爺一樣，都是狼子野心的殘暴魔獸。他倆扭捏作態(tài)，狼狽為奸，東西夾攻，遙相呼應，瘋狂地對華胥國發(fā)起了毀滅性的進攻。天上雷霆萬鈞，地上水泄不通。雷擊水淹的雙重打擊，一下子就把華胥國吞沒了。女媧分明看見她的父親伏騰龍和母親華胥還沒有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倆還在為女兒憂心忡忡時，就被從天而降的洪水淹沒了，吞噬了。他倆還沒有來得及組織華胥國人民作有效的抵抗，就葬身魚腹了；他們來不及相互求助，就自顧不暇了。在被突如其來的洪水包圍的時候，手無寸鐵任人宰割的華胥國平民只能呼天搶地，喊爹叫媽，他們的各種慘叫聲很快就被無情的洪水聲淹沒了。面對地震、海嘯、洪水、泥石流等天災，人類常常是毫無還擊之力的。
華胥在死亡之前絕望地呼告道：“按理說，人類的末日只有天上的神仙能夠拯救的。問題是，在本來是水神的共工撞向不周山，雷王爺和鰲龍等向華胥國發(fā)動戰(zhàn)爭災難的時候，天上的神仙們都在干什么？不要說西方的宙斯、耶和華，就是我們華胥人敬奉的元始天尊盤古、九天玄女、西王母、東王公、帝江混沌，鐘山的燭龍和陰陽二神，劈開太華山和少華山的巨靈神，以及與天地同壽的天上的神和地上的神，所有萬能的上帝和下皇呀，你們究竟在哪里？上天有好生之德，神明有避災之法，華胥人敬重的神圣先賢呀，你們?yōu)槭裁炊疾粊砭染任覀兡兀?rdquo;
燧人心中的希望火光完全熄滅了，不知龍的傳人在哪里的伏騰龍也絕望地叫道：“雷神呀，你不要再咆哮了？龍王，你不要再叫囂了！天上神通廣大的上帝呀，你救救天下的善良百姓呀！地下法力無邊的地皇呀，你救救地上的無辜黎民呀！天呀，你怎么還破了個大窟窿，雪上加霜地降下天河水來？地呀，你怎么也裂了個大深淵，還鼓浪涌波地恣肆地下水呀？天地呀，到底是從哪里涌來的這么多的鋪天蓋地的水呀？天上的神仙呀，你們都到哪里去了？難道天上也發(fā)生水災把你們全淹死了嗎？黃河靈源弘濟王，長江廣源順濟王，淮河長源博濟王，濟水清源菩濟王……所有瀆職的水神呀，你們究竟在哪里？難道說你們也都在幫水魔助紂為虐、推波助瀾地禍害人間嗎？”
伏騰龍和華胥被大沖開了。
華胥抱著一根獨木絕望地吶喊：“肯定是天上地下和我們人間都同時發(fā)生災難了，所以才沒有一個神仙來救我們了！”
伏騰龍攀著一棵朽樹絕望地悲鳴：“雷部和水族的狼狽為奸竟然能夠毀滅天上人間，這究竟是什么天絕地亡的世道呀！”
接天連地的特大洪水毀滅了一切，既毀滅了美好，也毀滅了邪惡。
鰲龍同樣絕望無比地說：“物極必反，水溢傷龍。天上掉下大水的同時，也把天上的星星掉了下來，連帶著把我和我的水族都要統(tǒng)統(tǒng)砸死了。”
陸上的生物被大水淹死了，水族被天上的星星砸死了。
雷王爺自食惡果，他同樣絕望無比地留下沉痛的遺言：“孽子呀，你撞毀了不周山，也就把我與天上地下相抗衡的根基全毀滅了！天柱倒了，天神全完蛋了，我也就沒有靠山和立錐之地了。無論什么神仙，只要沒有靠山和立錐之地，就決不會長久的。天上地下的神仙都死了，我也要跟著死了。”他根本沒有料到能夠到天上雷鳴九霄的他，竟然把他的回歸路葬送了。
人間的眾神在絕望地吶喊：“各位大神啊，你們都到哪里去了？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太上老君、無極老母、始母元君、九天玄女，你們都到哪里去了？東王公、西王母，你們到哪里去了？六御昊天至尊玉皇大帝、勾陳上宮天皇大帝、中天紫微北極大帝、東極太乙救苦天尊、南極長生大帝、后土娘娘皇地祇，你們到哪里去了？五方五老東方青帝青靈始老九炁天君、南方赤帝丹靈真老三炁天君、中央黃帝玄靈黃老一炁天君、西方白帝皓靈皇老七炁天君、北方黑帝五靈玄老五炁天君，你們都到哪里去了……”
天上的眾神也在絕望地吶喊：“面對天上人間空前未有的大災難，竟然連一個救世主大神都沒有的。”
滔滔的水聲掩過了一切，偶有雷電還在間歇地吶喊著，為天和地鳴不平。
雷電原本發(fā)自天上，卻不能長久地浸在水中。天上天下的水連接起來，真正地要了雷王爺的命，也要了一切妖魔鬼怪和神圣仙佛的命。共工是水神，他的身體化為水后，讓地上的水增加了一倍，也讓天河里的水陡然上漲下泄，致使人間天上全都是洪水滔滔。空前絕后的洪水比大禹見過的洪水還要大，比挪亞見過的洪水還要大，無疑是毀滅一切的洪水，是盤古大帝、元始天尊、九天玄女和玉皇大帝等一切神仙首領都無法阻擋的超大洪水。空前絕后的特大洪水，也讓勾陳上宮天皇大帝、中天北極紫微大帝、東極青華太乙救苦天尊、南極長生大帝、承天效法后土娘娘皇地祇、東方崇恩圣帝、南方南極觀音、西方如來佛祖、北方北極玄靈、中央黃極黃角大仙等神界大佬的前身全都束手無策，坐以待斃了。在神哭魔嚎的最大哀號中，仿佛截教八大弟子和闡教十二金仙在混戰(zhàn)，仿佛七大魔王牛魔王、蛟魔王、鵬魔王、獅駝王、獼猴王、禺狨王、美猴王和楊戩、哪吒、天王、天將在混戰(zhàn)，仿佛《說岳全傳》里的八位雙錘大將粘得力、金彈子、岳云、黑蠻龍、嚴成方、何元慶、狄雷、余雷等和《隋唐演義》里李元霸、裴元慶、梁師泰和秦用的八大錘在混戰(zhàn)，仿佛比商周決戰(zhàn)、五霸爭戰(zhàn)、七雄爭戰(zhàn)、秦滅六國、楚漢戰(zhàn)爭、漢匈戰(zhàn)爭、王莽戰(zhàn)爭、張角起義、三國戰(zhàn)爭、兩晉南北朝戰(zhàn)爭、隋唐決戰(zhàn)、安史之亂、黃巢起義、五代紛爭、遼宋戰(zhàn)爭、王順李小波起義、方臘起義、宋江起義、宋金戰(zhàn)爭、宋元戰(zhàn)爭等加起來的超級破壞性戰(zhàn)亂，都在同一時間人慌神亂地像火山、地震、海嘯等一樣集中爆發(fā)了。這場特大水戰(zhàn)真的比涿鹿之戰(zhàn)、牧野之戰(zhàn)、長平之戰(zhàn)、巨鹿破釜沉舟之戰(zhàn)、井陘背水之戰(zhàn)、彭城之戰(zhàn)、匈奴戰(zhàn)爭、官渡之戰(zhàn)、赤壁之戰(zhàn)、淝水之戰(zhàn)、涼州之戰(zhàn)、虎牢之戰(zhàn)、突厥戰(zhàn)爭、宋遼岐溝關之戰(zhàn)、郾城之戰(zhàn)、鄱陽湖之戰(zhàn)、白溝河之戰(zhàn)、薩爾滸之戰(zhàn)、鴉片戰(zhàn)爭、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甲午中日戰(zhàn)爭、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辛亥革命、北伐戰(zhàn)爭、土地革命戰(zhàn)爭、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抗美援朝戰(zhàn)爭，甚至古今中外包括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和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及未來將毀滅人類的核戰(zhàn)爭等加起來所有戰(zhàn)爭的破壞力還要大：天毀滅了，地毀滅了，人間毀滅了，一切尸骨無存了，所有精神魂消魄散了，三界的末日真的來臨了！
對于這次共工頭撞倒不周山的惡果，圣明哲和神玄乎的傳人書巧巧在《羲媧頌》中寫道：“沒有任何人和神能夠戰(zhàn)勝共工，就像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或者戰(zhàn)勝共產主義一樣。孫大圣和楊二郎二人各顯神通，大戰(zhàn)了三百回合不見勝負。六耳獼猴能與孫悟空大戰(zhàn)三百回合，九頭蟲和孫悟空大戰(zhàn)三百回合也不分勝負。豬八戒和孫悟空大戰(zhàn)三百回合不分勝負，而且還能一連打上三天三夜。孫悟空大戰(zhàn)三百回合打不贏的還有牛魔王等人。在這次特大洪水里潛滋暗長的各種戰(zhàn)亂中，無數的高手其實都參與了超過三百回合的激戰(zhàn)，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等頂級高手等都或明或暗地出動了，黑天、無天、滅天等反面極端人物也都趁火打劫地出手了……正與邪的激戰(zhàn)像釜底添火一樣地沸騰了。深不可測的命運黑手，果然是一個最無情地捉弄人和神的怪物呀！任何人都左右不了身后事，任何神都避免不了人間的災難。一切都在更大的掌控之中，面對浩瀚的宇宙時空，所有的人和神在大災大難面前的作為都顯得無比渺小，更不用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悲歡離合時的瞬間恩怨情仇了。只可惜共工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他只想著把雷王爺等魔界徹底毀滅，卻不料同時把神界和人間全部毀滅了。他完全忘記了充滿矛盾的世界普遍共存的真理，任何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任何無政府主義走極端的暴徒行徑只會適得其反的。唯有相生相克才能保持長久的平衡：杠子打虎、老虎吃雞、雞吃蟲、蟲蝕杠子；石頭砸剪刀、剪刀鉸布、布包石頭；青龍壓白虎、白虎吃朱雀、朱雀戲玄武、玄武氣青龍……若刻意消滅某一個生物鏈，割肉喂虎，都有可能會導致所有生態(tài)平衡的大毀滅。”
只有水才能滅火。面對雷師、雨師、風師、電母等對人類的共同威脅，水神共工徹底憤怒了，也膨脹到了極點，他在撞山殞身之后，不僅把自己化作了沖天洪水，而且，還把天上天下的水全部吞吐容納在一起了。水越來越大，到處都是水，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十分真切地把水和天連接了起來，就像天水的名字一樣。山呼海嘯的水吞沒了宇宙，浪卷波涌的水淹沒了天地。女媧和方舟游蕩在茫無涯際的水面上，其實也就是游蕩在了天上，她仿佛處在了風口浪尖上，既扶搖直上，又落落寡合，獨立寒秋的她正處在孤立無援的驚心掉膽的危險之中。她不知道她將漂流到哪里去，只覺得她的身體在大海上無望地顛簸著……她的思緒亂極了，她的心里亂極了！她為共工悲傷，為父母悲傷，為哥哥悲傷，為華胥國人民悲傷，更為整個人類悲傷……女媧對神魔充滿了仇恨。她很清楚，這一次的災難，其實是所有貌似神明的神魔鬼怪們一起制造的，是所有的神魔鬼怪對即將掙脫神魔束縛的人類的報復，而所有的正義之神在這時也似乎都沉默了，或者說他們連同無恥之尤的神魔鬼怪一道，在實施毀滅人類的舉措之前，就被共工一同撞死了。正是共工把神魔的寶座全部毀壞了，正是自己最喜歡的男人共工把神權和魔權完全摧毀了！
“共工撞首向天笑，只留肝膽兩昆侖。敢同天公爭高下，不向魔霸讓寸分。”共工的憤怒只有女媧和五千年后寫《天狗》的詩人才能體會到：“我是一條天狗呀！我把月來吞了，我把日來吞了，我把一切的星球來吞了，我把全宇宙來吞了。我如烈火一樣地燃燒！我如大海一樣地狂叫！我如電氣一樣地飛跑！”詩人的《雷電頌》更是最為赤裸地表達了共工的愛和憎：“在這暗無天日的時候，一切都睡著了，都沉在夢里，都死了的時候，正是應該你咆哮的時候了，應該你盡力咆哮的時候！那浩浩蕩蕩的無邊無際的波瀾呀！那浩浩蕩蕩的無邊無際的偉大的力呀！你們風，你們雷，你們電，你們在這黑暗中咆哮著的，閃耀著的一切的一切，炸裂呀，我的身體！炸裂呀，宇宙！讓那赤條條的火滾動起來，像這風一樣，像那海一樣，滾動起來，把一切的有形，一切的污穢，燒毀了吧！燒毀了吧！把這包含著一切罪惡的黑暗燒毀了吧！鼓動吧，風！咆哮吧，雷！閃耀吧，電！把一切沉睡在黑暗懷里的東西，毀滅，毀滅，毀滅呀！”
一切真的毀滅了！人毀滅了，動物毀滅了，怪物毀滅了，魔鬼毀滅了，神明毀滅了！天和地都遭受了空前的災難！這是生的共工根本想不到的。還活著的女媧雖然想到了，她又能怎么樣呢？她突然想到還有一個多余的葫蘆，就把雌葫蘆從脖子上取下來，毫無方向感地拋向遠處，她多么希望能夠多救幾個幸存者。十二生肖就是靠著這個雌葫蘆活下來的。
正在驚濤駭浪上漂泊的女媧，她的頭上黑云滾滾，眼前是洪浪滔天，舟下是萬丈深淵……女媧顧不上憎恨敵人，也顧不上慶祝共工的偉大勝利，她為自己失去了共工，失去了父母、哥哥和華胥人民而痛哭流涕，而出離憤怒，而撕心裂肺。同時，女媧又為自己的安危而擔心，她感到了空前的孤獨，巨大的孤獨感幾乎要讓她窒息了。她真的比后世最孤獨的思想家還要孤獨：“我靠了石欄遠眺，聽得自己的心音，四遠還仿佛有無量悲哀，苦惱，零落，死滅，都雜入這寂靜中，使它變成藥酒，加色，加味，加香。于是只剩下廣漠的曠野，而他倆在其間裸著全身，捏著利刃，干枯地立著；以死人似的眼光，賞鑒這路人們的干枯，無血的大戮，而永遠沉浸于生命飛揚的極致的大歡喜中。在無邊的曠野上，在凜冽的天宇下，閃閃地旋轉升騰著的是雨的精魂。宛然目睹了‘死’的襲來，但同時也深切地感著‘生’的存在。天地作蜂蜜色的時候，就是魔鬼戰(zhàn)勝天神，掌握了主宰一切大威權的時候。他收得天國，收得人間，也收得地獄。他于是親臨地獄，坐在中央，遍身發(fā)大光輝，照見一切鬼眾。”
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候，女媧覺得沒有人會來幫助她，她知道所有的人都遇難了，世界上也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她不由得詛咒起天地鬼神來了：
“助紂為虐的天庭，你是誕生魔鬼的巢穴，你是制造冤魂的根源，你是禍害人類的元兇……我們人類再也不敬畏你了。
“為虎作倀的地府，你是妖魔鬼怪的大本營，你是邪門歪道的聚賭場，你是殺戮人類良知的屠宰場……我們人類以后再也不敬畏你了。
“卑鄙無恥的魔窟，你是邪惡的化身，你是罪惡的居所，你是坑害人類的惡棍……我們人類要將你們完全消滅了！
“道貌岸然虛偽透頂的神仙們，你們是愚弄人類的工具，是勢利的家伙，是借刀殺人的幫兇，是假冒偽劣的象征，是投機取巧的無賴，是好逸惡勞、好大喜功、好吃懶做的傀儡……我們一定要把你們完全消滅！”
詛咒完了天地鬼神，女媧又大聲疾呼地祭奠起她的父母、哥哥和人民來：
“我最敬愛的父親呀，我最親愛的母親啊，我最心愛的哥哥呀，你們死得好慘呀！我一定要為你們報仇雪恨，我一定要親手把鰲龍殺死，我一定要把你們傳給我的仁愛之心傳遞下去……如果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就學我們的老祖宗盤古，我將開天辟地，扭轉乾坤，重造世界，讓我的血液同樣變成千千萬萬的人……父王母后啊，你們安息吧，我一定把你們開創(chuàng)的天下為公的革命事業(yè)進行到底……我們人類就要走自己的道路，決不能與等級森嚴的神魔鬼怪們同流合污的。
“共為公，公為共，天堂是公，天下為公。為了天下為公的事業(yè)，做任何工作都是神圣的。共工啊，你將永遠地活在我的心中，人類也將會永遠地記住你的不朽功勛。
“福兮，禍兮，我親愛的哥哥伏羲啊，你在哪里？”
女媧開始集中地思念她的哥哥伏羲了，她放開喉嚨大喊道：“伏羲，伏羲……”
女媧顯然比取名為茅盾的人還矛盾，在經歷了雷雨前和雷雨中的考驗后，她雖然發(fā)不出海燕的吶喊“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云。在烏云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閃電活像一條條火蛇。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卻也一樣地自信：“黑暗似乎更深沉了，然而滌蕩一切污濁的暴風雨卻正在醞釀，即將來臨，長夜終將過去……”
在山呼海嘯的洪水惡浪中，女媧繼續(xù)拼命大叫：“伏羲，伏羲……”
隱隱約約地，朦朦朧朧地，她依稀聽到有人在遙遠處呼喊著她的名字：“女媧，女媧……”
女媧向前后左右眺望，除了天和水外，除了水天一色外，除了濁浪滾滾外，什么也沒有。
她繼續(xù)大喊：“伏羲，伏羲……”
她分明聽到有人也在大喊：“女媧，女媧……”
女媧突然記起了雄葫蘆，知道她的哥哥伏羲還活著，就激動地喊起來：“哥哥，哥哥，葫蘆，葫蘆……”
她同時就聽見了回音：“妹妹，妹妹，葫蘆，葫蘆……”
這時候，天上的黑云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在昏黃的天空，太陽、月亮和星星都出來了，日月星辰似乎就在女媧的頭頂，真的是觸手可極，達到了“手可摘星辰”的境界。
女媧終于看見了遠處的葫蘆，一個和她坐的小方舟一樣大的葫蘆船，正向她的這一邊飄蕩過來。
女媧高興極了，她猜想，葫蘆里不光有她的父母，還有她的哥哥和全華胥國人。
她揮舞著雙手向葫蘆方向急切地呼叫著：“爸，媽……”卻沒有回音。
她繼續(xù)向葫蘆喊：“哥哥！哥哥！”她終于聽到了回聲：“妹妹！妹妹！”
她拼盡力氣大叫：“伏羲，伏羲。”這一回她聽清楚了，是伏羲在應答她：“女媧，女媧。”
女媧的心收縮了，又放開了，她知道她的父母和華胥國人全部遇難了。而讓她慶幸的是，她哥哥伏羲還活著，這無疑讓她高興了許多，也讓她對前途充滿了希望。在又悲又喜中，她擦干了眼淚，深情地呼喚著“伏羲和葫蘆”，希望早一點見到伏羲。
她的心中一直呼喚著葫蘆和伏羲，每喊一次葫蘆和伏羲，葫蘆就會以更快的速度向她身邊飄蕩過來。
葫蘆和方舟終于靠在了一起。
伏羲從葫蘆里爬了出來，跳上了小方舟，兄妹倆抱頭痛哭。
雄葫蘆漸漸變成了一只小葫蘆，重新飛掛到了女媧的脖子上。伏羲和女媧哭了許久，兩個人的心情才平靜了下來。他倆要化悲痛為力量，以開創(chuàng)起死回生的新局面。伏羲指著葫蘆對女媧說：“女媧，物歸原主，你收好葫蘆。都是葫蘆救了我的命，當然，歸根結底地是你救了我的命。”
“哥哥，”女媧十分痛苦地說，“不是我救了你，而是共工救了你和我。如果不是共工的話，我和你都逃不出雷王爺的手心。”
女媧用手撫摸著小葫蘆，把共工撞倒不周山的故事給伏羲講了一遍，伏羲聽后震驚不已。女媧和伏羲攙扶著舉目四望，仍然是洶涌澎湃的洪水和破爛了一個無底洞大窟窿的天，以及所有被浸泡得像浮腫的尸體一樣的星星們，都表現出了搖搖欲墜的惶恐不安的神色。它們就像醉漢似的，仿佛稍不留神，就會栽跟頭掉進洪澇大海水里似的。天河注水淹沒一切、毀滅一切的情形，要多可怕有多可怕的。后世所有的地震、火災、水災等自然災難加在一起，也沒有天河注水的災難大的。
關于伏羲和女媧在洪水滔天中的絕處逢生，書巧巧在《神州神話的初心》中這樣寫道：
“徹底戰(zhàn)勝天河注水災難的人是伏羲和女媧，他倆毫無疑問比大禹治水的功勞還要大許多倍的。伏羲和女媧像太陽燭照與太陰幽熒一樣，只有重新煥發(fā)出開天辟地的盤古神力，才能共同化育陰陽而生太極，太極又生兩儀陰陽，兩儀混沌交融而生四象老陽、老陰、少陽、少陰。四象再生八卦神：東方名析為震，南方神名因為離，西方神名夷為兌，北方神名元為坎。四季、四方、四象有序交融而生八卦乾、坤、巽、兌、艮、震、離、坎；八卦有序交融而生萬物，萬物和諧吉祥，人間四季有序交替，天上星空永恒穩(wěn)定。女媧靠五行補天，伏羲靠八卦穩(wěn)定天地。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巽為風，艮為山，兌為澤，坎為水，離為火，相生相克地構成了人和萬物賴以生存的自然界和諧穩(wěn)定的基礎。因為八卦有厚載物的神奇功效，因此伏羲和女媧得以遇水而生。又有人說，八卦其實代表著伏羲、女媧和他的六個孩子：‘天即乾為伏羲，地即坤為女媧，其余六卦皆為其子女：震為長男華正，坎為中男華水，艮為少男華山；巽為長女華風，離為中女華火，兌為少女華澤。’還有人說：‘太一君有八使者，八卦神也。八卦天神，下游于人間，宿衛(wèi)太一，為八方使者，主八節(jié)日，校定兇吉：乾神字仲尼，號曰伏羲；坎神字大曾子，艮神字照光宇，震神字小曾子，巽神字大夏侯，離神字文昌，坤神字揚翟王，號曰女娟；兌神字一世。常以八節(jié)之日存念之，其神皆在臍中，令人延年。’可見，八卦不光增強了大自然的和諧穩(wěn)定，還加強了伏羲和女媧補天墾地的力量，并成為女媧所創(chuàng)造的人和神的靈魂聚焦的神秘素養(yǎng)，其功績直通三界。大洪水雖然毀滅了一切，卻毀滅不了女媧的五行和伏羲的八卦。大洪水之后，也確實是伏羲的相生八卦和女媧的相克五行的合力再造重生了華夏神州，正所謂：底事昆侖傾砥柱，神州九地黃流注。女媧五行定天地，伏羲八卦貫中華。
“昆侖山最東端的不周山緊貼著蓮花山。不周山上的天柱倒了，形成了石溝天塹。伏羲和女媧既是在這個地方分手的，也是在這個地方會面的。石溝永遠留著華胥氏的大腳印，也永遠留著伏羲和女媧的所有神話傳說。在沒有文字的年代，只有天然雕刻在石頭上和口口相傳在人心上的記憶才是永存的。即使在有文字的年代，王子朝之亂讓幾乎東周以前的典籍全部散失，項羽火燒阿房宮的大火讓百家爭鳴碩果僅留十之一二，乾隆編修《四庫全書》的焚書滅史更甚于秦始皇的焚書坑儒。許多文化滅絕浩劫對羲媧歷史的虛無和歪曲影響極大，即使吳承恩再世，也難以復其原生態(tài)的神話故事的。然而，老百姓的口口相傳，文人墨客的零星記載，民族信仰的牢固崇拜，等等，還是讓中華人文始祖伏羲和女媧的故事完全地流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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