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話一共二十六個字,我想說給你的是十一字、十二字、十五字。
墨雨下青衣,你是從天上來的女子。
當離別的話語依依道來,目送身影,挪不動疲倦的眼睛,指尖的方向從此成了難過的地域。夜雨淅瀝,如春的纏綿,滴滴答答入夢來,如夢難捱,以為這是鵲橋口撒下的淚珠。青梅可嗅,竹馬深處水車翻轉不停,羞澀的年輕躲在屋檐下,一次次撩開遮掩明眸的劉海,一次次攏起耳邊散下的發。那時候,年幼無知無畏無懼,童貞磨亮撐著屋脊的梁柱,永恒就是瞬間的印記。
這個夏天浸泡雨中,抹去封存塵埃,錚亮如初的衣箱鋪開錦繡花袍,濃妝裹去滄桑,登臺演繹曲曲悲情離騷。屈子投河,老子成書上善若水任方圓。
涼風至,白露起,寒蟬鳴。
秋天在清晨的薄霧中氤氳,思念被裹成一堆灰燼。隱約蟬鳴在和楓樹作最后的和弦,涼風帶著肅殺之戾,虐奪所有脆弱生命。曾經盛夏如今即蒼蒼。這是一場戲,從打破死氣沉沉的春天開始,到夏日生機盎然,再到涼秋肅殺之際,最后又歸于凜冬死氣沉沉,然后樂此不疲的重復,重來一次又一次的輪回戲。我們只是手下戲子,從生、旦、凈、末到生、老、病、死。倘若僅僅是、單單是一只寒蟬,即使會被晨曦白露沾濕薄翼也好,不經歷春暖花開芬芳馥郁也好,不熬過漫漫長夜冰天雪地也好,沒有最溫暖最寒冷的大起大落也好,只是夏秋轉折便足。
公路纏過峭壁,峰脈割斷青天,一半迷霧,一半白云,誰也不肯讓誰,猶如腦中倆小人,一人錦袍長槍,一人舞耍雙刀,空氣在對峙中緊張。我想此山間該有一座城,一座聳立云間與世無牽的城。盤踞雙腿靜坐禪房能否參透、悟透世間種種因果。紙墨飛揚,文過飾非,三千尺絹為誰輕狂!云峰直下,目眩神暈恍恍惚惚竟有飛升為神的幻覺?;蛟S這是戲子的神來之筆夸張自命,可誰,都一笑置之度外。
誰叫我只是一個戲子。
忽忽、悠悠、蕩蕩跳下懸崖,碎碎亂石穿,純凈水滴從此招惹滿身塵世糾紛。三千青絲早織滿風花雪月的白霜,額頭面頰集滿道道鴻溝。戲袍再套不上半老徐娘的消瘦軀殼,再顯不出風華卓越身姿。此后烙印靈魂上的“老”也不能是年輕時候的隨便說說。常常經歷生死,常常有新生常常也有非命之人。我想死后靈魂就是一縷輕煙,肉身就是火燃灰燼,告別世間種種,無牽掛落下幕。三餐飽腹,空虧精神,而感困乏其身事事休已。一幕又一幕的戲又一次一次掀不起漣漪,所以我落寞的結局。
立秋呀,白露未已,寒蟬凄切,涼風揉揉嗖嗖體溫彌散,請讓我最后一次亮相,誰叫我戲子!
只是戲子!
——馬卓
2016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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